俄罗斯 “犹太自治州”为何没有犹太人？

作者| 赫拉克（历史研习社专栏作者）

提及犹太人这个族群，大家对他们的印象大多是一个祖籍中东，流散于欧陆各地，两千年颠沛流离之后，在世界舞台上发挥着重要作用的族群。但犹太人除了在欧美地区生活外，在距离欧洲上万公里的俄罗斯远东地区，也有这么一个犹太人聚居的区域。与其他的犹太人迁居方式不同，这里出现的行政区是由前苏联政策直接主导的，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目前俄罗斯有85个联邦行政区，这个犹太自治州是唯一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其地位可见一斑。

★ 俄罗斯犹太自治州的位置

十月革命前的俄国犹太人

俄国历史上就有很多犹太人居住。由于近代西欧的排犹倾向，有很多的犹太人迁居宗教氛围较为宽松的东欧和俄国。早在1795年，俄国的犹太人口就达到了80万，在当时俄国各民族人口之中列第九位。19世纪更是犹太人数量增多的高峰期，根据1897年人口普查资料，俄罗斯帝国有521.58万犹太居民，是当时世界上犹太人最多的国家，全球有三分之二的犹太人是俄国人。犹太人也成为位居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俄罗斯人、波兰人之后的俄罗斯第五大民族。

犹太人数量的大量增加，与沙俄在乌克兰和波兰地区的扩张有很大的关系，很多的犹太人聚居地区被划进了沙俄的统治区域。由于犹太人居住地集中在俄罗斯欧洲部分，且人数较多，在十月革命前曾有较成气候的犹太复国主义思潮，想在俄国内部建立一个犹太民族自治的区域。另一方面，历代沙皇对犹太人的政策也逐步趋紧，反犹主义日甚一日。

在各种价值观激荡冲击的十九世纪末，排犹主义遭到了当时人士的批评，日后的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列宁更是对这种民族压迫和沙文主义思潮深恶痛绝。在1914年，列宁就认为在俄国没有哪一个民族受到犹太民族所受到的那种压迫和迫害，必须废除对犹太人权利的一切限制性法律，保障犹太人同其他民族平等的权利。

十月革命及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苏俄在东欧的版图大幅度退缩，原属俄国的波兰和立陶宛地区恢复独立，大批原来被划进俄国的犹太人再次脱离出去，成为了波兰和立陶宛地区的居民。苏俄境内的犹太人数量骤减，从五百多万减少到两百余万。

平权兼警惕的苏维埃政府

苏维埃政权从一建立开始，就开始着手解决犹太人问题。1918年1月，俄罗斯民族事务人民委员部附设犹太民族事务委员部，以领导援助与安置犹太居民的工作。那时，苏俄境内的200余万犹太居民基本分布于乌克兰西部的几个州及白俄罗斯，即沙俄时代的犹太人居住区。

二百多万人的人口基数和相对集中的聚居区，让苏俄政府产生了设立犹太民族自治区的想法。一开始的想法是，就地在乌克兰南部和克里米亚半岛北部设立犹太自治区。当时俄共(布)中央政治局中有三位犹太裔委员，他们对这一政策加以支持。

★ 俄共(布)中央政治局犹太裔委员托洛茨基

这三名政治局委员在布尔什维克内都具有极高的地位，他们是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和布哈林。在当时的苏俄高层，也有相当数量的犹太裔，在他们的推动下克里米亚方案马上就要加以实施。然而，来自格鲁吉亚的斯大林主张以谨慎的态度对待克里米亚方案。

斯大林的担心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当时的克里米亚半岛上人口、民族众多，俄罗斯人乌克兰人鞑靼人本就有芥蒂，这一半岛面积狭小，把数百万的犹太人迁移至此势必会加剧民族宗教冲突。不仅斯大林持保留意见，克里米亚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也对这一计划坚决抵制。20年代末，首推计划的托洛茨基被排挤出苏共，逐出苏联，克里米亚计划也就此终止。

获得苏联最高权力的斯大林，最终没有在克里米亚半岛设置自治区，而是将自治区放在了距离东欧万里之遥的远东地区。

20年代末30年代初，东北亚地区局势动荡不安，1929年爆发了“中东路事件”，中苏断交。随后的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中国东三省，数万欧洲犹太人受德国排犹影响，来到了当时的哈尔滨。苏联也针锋相对，1934年在黑龙江北设立了犹太自治州。

繁荣后走向衰弱的“苏维埃以色列”

苏联建立犹太自治州后，一心想把这里建设成为“苏维埃以色列”，给了这里很多的优惠政策。

犹太自治州首府比罗比詹几乎是平地而起，迅速繁荣起来。这里是苏联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州，对本地的犹太居民给予了很多的优厚待遇，此地靠近西伯利亚大铁路，森林矿产资源十分丰富，吸引了大批国内外犹太移民来此定居。二三十年代是犹太人的黄金年代，犹太裔参军参政热情很高，在苏联红军中，犹太人也占有一定的比重。

电影《布列斯特要塞》中的犹太裔苏军政委福明

但好景不长，二战结束之后，以色列在腥风血雨中建国，其与美国的铁杆关系让苏联与以色列关系急剧恶化。苏联对于犹太人的政策也大不如前。远东地区气候恶劣，冬季严寒，农业生产条件较差，且这里距离俄罗斯欧洲部分太远，在这里居住的犹太人甚至有一种被流放的感觉。1969年，中苏发生了珍宝岛冲突，犹太自治州由于紧贴着中俄边境，苏军在此重兵驻扎，这里的居民时刻感受着战争的火药气息。蒸蒸日上的以色列开始成为这里的犹太人所向往的地方。

卫星图上的犹太自治州首府比罗比詹

整个苏联时期，犹太自治州的犹太人数量始终低于5万人，随着苏联逐渐走下坡路，越来越多的自治州居民选择迁走。1989年，苏联的犹太人总计172万，而犹太自治州的犹太居民已经不足8500人，所谓的犹太自治州，除了犹太二字之外，已经看不到什么犹太痕迹了。犹太自治州总人口20.09万，俄罗斯人占到了83.2%，这里和其他俄罗斯远东地区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参考文献：

1.韩晔：《反犹主义：对斯大林政策导向的误读》，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

2.王晓菊：《俄罗斯远东的“犹太民族家园”》，《世界历史》，2007年第2期

3.赵海燕：《俄罗斯联邦犹太自治州》，《西伯利亚研究》，2003年第3期

4.曲伟：《初访犹太自治州》，《西伯利亚研究》，2003年第2期

5.刘邦厚：《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边区(含犹太自治州)的行政区划》，《黑河学刊(地方历史版)》，198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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