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二月 2015

大家谈中国：我的喀什亲历

喀什大清真寺门前(图片作者崔莹提供)

后天就要离开喀什，我把老乡送给我的当地产的葡萄和带不走的行李包转送给在宾馆工作的苏阿姨，苏阿姨很开心，她说她过年回家正好可以用！苏阿姨是山东莱芜人，先生是莱钢的，今年4月，她随先生来到喀什参与援疆项目，项目结束后，她的先生返回山东，苏阿姨决定留下来继续打工，她告诉我，“在这里打扫宾馆房间卫生，宾馆包吃包住，一个月的收入是2600元，比老家的收入高多了！”

我又得知，苏阿姨的儿子在山西某大学读博，已经有了女朋友，面临着儿子结婚的彩礼和帮他买房的压力，在喀什打工，虽然辛苦，但让苏阿姨看到了希望，她幸福的说：“我在这里打2、3年工，孩子的彩礼就有了！”

苏阿姨的儿子从未来过喀什，他觉得这里乱，也一遍遍劝苏阿姨回家，但是苏阿姨觉得这里蛮好的，尤其是水果特别好吃，她推荐我一定去喀什四十一团的枣园看看，她描述，“那里的枣可大啦，很多落在地上，红红的一片”。

我所住的宾馆的周围有一家新开的餐馆，餐馆门前的招聘启事写道，“诚聘服务员若干名，洗碗工一名，月薪2600-3000元”，而不远处，一家新开的超市招聘收银员，列出的薪资是每月3000元。

昨天下午，我在喀什恒昌二期的一家理发店修剪头发，理发师陈师傅很仔细，用了20多分钟，全部费用只有15元。而在半年前，同样的修剪在北京的花费是40元，并且，那里的师傅还一遍遍建议我办卡，做各种头发保养。

陈师傅是广州人，来喀什1年多了，之前他曾经在深圳打工，如今，他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理发店，他既是店长，也是员工。因为周围很多居民小区，来这里的理发的回头客很多，生意还不错。我看到店门口放着一双小朋友的轮滑鞋，原来，他把妻子和女儿都迁到了这儿。陈先生告诉我，在附近小区租2室2厅的房子，月租也就800、900元。

而买一套将近100平米的2居室房，30万元就够了。陈先生说最近10年，他都会在喀什工作，做自己的老板！当我和他聊到喀什的治安问题时，他开玩笑说，“谁要是碰到，也就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得非常幸运呢。”陈先生说在喀什，很多行业的收入比内地高，不然谁会来这里啊，令他也特别羡慕的是，每年9、10月，很多四川女子会来新疆摘棉花，她们一个月的收入可以上万元，当然要熟练，每天摘150公斤棉花，才能挣到这份钱。

巧的是，几天前，我在喀什大新百货前的地下商场刚好遇到一名摘棉工，她皮肤黝黑，手有些粗糙，显然经常干农活，她在试穿一件紫色的天鹅绒裙装，她的同伴看她穿成了像是跳芭蕾舞的演员，起哄道，“你鸟枪换炮啊！买吧，买吧，买三件不同颜色的，你挣这么多钱干嘛，含着死啊！”这位脸上洋溢着喜悦又带着羞涩的农妇回答，“可我哪有时间穿啊，下午要去打枣，明天要去摘棉花”。我在这家店花100元买了一件标价998元的水洗皮大衣，没有讨价还价，而农妇看中的裙装也不过50元一件。

这是我第二次来喀什，第一次是今年的五一节期间，那时候因为听说在南疆发生过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格外小心翼翼，比如尽量请在喀什的朋友陪我逛街，假如出行，除了请朋友接送，基本都是打车。好在在喀什打车很便利，打车费也不很贵，3公里内都是5元。

今天遇到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新疆汉人，他的爷爷从甘肃迁徙到新疆生活。2009年之前，他曾在江苏常州一家工厂做仓管员，因为经济危机，工厂效益不好，每月基本工资只有1500元，他索性辞职回新疆发展。如今，除了在喀什郊外有套房子，他已经在喀什市区内买了一套房子。

这次在喀什，我彻底独立了，大部分时间独自行动，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我都选择乘坐公交车。昨天傍晚坐25路公交车，车经过解放南路时，涌上20、30名小学生，他们大都9、10岁的样子，没有家长陪伴。看到他们这么勇敢，我不禁为自己之前的表现感到羞愧。

我给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妈妈让了座，然后就和她攀谈起来。这位妈妈带着3岁半的儿子接7岁的女儿放学，她告诉我，她还有一个5岁的女儿在江西老家。她的先生在这里做生意，除了偶尔帮他，她大多数时间在照顾孩子。

我问她是否经常回江西老家，她告诉我前些年基本不回，怕回去被结扎，最近几年孩子大了，回老家交了罚款就没事。如今，她的三个孩子都有了户口。她背着女儿的书包，向我抱怨孩子的功课紧张，“她才上一年级，早上9点20就要到校，傍晚6点放学。”

因为与内地存在的大约2小时时差，喀什很多部门机构10点才上班。言谈中，这位妈妈充满了幸福，我问她是否想念山清水秀的江西老家，她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老家太潮湿了，这边天气好！”她说她已经习惯了在喀什慢慢悠悠的生活，她已经不习惯内地的快节奏。

自古以来，因为其特殊位置，喀什具有“五口通八国，一路连欧亚”的区位优势，是古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中巴经济走廊的廊桥。5年前，喀什成为中国第六个经济特区，经济发展迅速，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各类工业区、商贸城入驻喀什，喀什老城也被升级。

同时，在喀什街头随处可见站岗的武警，流动治安巡逻车，社区维稳车，特警等。而上公交车被查包，进超市过安检，早已令居民习以为常。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但这并不防碍人们的安居乐业。

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20岁的维族男孩阿迪力担任我的维语翻译。阿迪力在喀什大学读大一，他希望在大学里考过英语六级，考雅思，申请去英国留学。而他的姐姐，一位美丽的维族姑娘，正在西安的某医科大学读大四，并计划继续读研究生。我认识的另一位维族朋友吾斯曼江在国家奖学金的资助下在上海读了中专，毕业后他回到喀什，在一家太阳能安装公司工作。最近几个月，他去西安参加培训，临行前，他告诉我他要把内地的经验和技术学过来！

来到喀什，314国道一定要走一走，帕米尔高原，卡拉库里湖和塔什库尔干中巴界碑都是不可错过的景观。我从宾馆前台摆放着的当地旅游地图了解到喀之旅国际旅行社，便报名参加这条线路的两日游。来到喀之旅位于健康路的公司，接待我的是该旅游公司散客部部门负责人袁女士，她边照顾10个月的宝宝，边向我介绍行程情况——我倒是对她在喀什工作的经历更感兴趣。

她告诉我，她是西安人，2004年来到喀什，跟着亲戚打工。在来喀什之前，她在西安的月收入微薄。她解释，“在大城市，工作压力大，很多职位要求要有高学历，但是我的学历不高……但在喀什，工作机会比较多，对学历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

并且，这边的收入还可以，工资待遇也高。”她向我描述，“在喀什的生活与世无争，很安静，并且这里的人，尤其是维族人，特别热情直率，他们不像内地人，总像是带着面具，仿佛时时刻刻在保护自己。”

袁女士一家在2007年买了房子，当时喀什的房价大约是2000元／平，如今，8年过去了，同一小区的房价也只是涨到约3000元／平。袁女士现在供职的旅行社是亲戚开的，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平台，这份工作能够发挥她的特长。

袁女士的先生在同一家旅行公司工作，他是新疆兵团的子弟。袁女士介绍：“我老公的爸爸是军人，因保卫边疆来到喀什，也曾有机会调回内地工作，但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要能常会老家看看就行！”

袁女士告诉我喀什的物价比内地相对较高，吃的、用的也都不怎么便宜，但她能够接受，“因为很多毕竟是从内地运过来的！”她唯一不满的是喀什和外界的交通，“通往内地的火车车次太少”。

在喀什疏勒县周日巴扎，通过阿迪力的翻译，我和烤包子铺的维族老板吐拉甫先生聊起了天。他告诉我他是附近乡下的农民，从他爷爷那一代就开始来巴扎做烤包子的生意。每周日，光临他的烤包子铺的顾客有200、300人，包括很多汉人。今年，他的大女儿刚考上大学，尽管供养一个大学生已经让他感到吃力，但他希望他的其他两个孩子也都能够上大学，他说，“只有他们都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才不会依靠我。”最近几年，喀什市内的变化很大，我问吐拉甫先生他们村里的变化是否大，他介绍，政府免费给他们提供砖和建筑材料等，帮他们改善居住环境。

9月26日，恰逢维族古尔邦节，受朋友邀请去维族朋友家过节吃大餐，虽然我不懂维语，但是只要带着微笑就足够了。有意思的是，这家维族朋友的男主人是维吾尔族人，女主人是来自四川的汉族人。女主人豪爽，女汉子个性，男主人魁梧高大，性格内向，却心细会照顾人。

在喀什的这三周，我越发感受到喀什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除了文化多元和异域风情，这里的生活节奏慢，劳动者收入高，他们买得起自己的房子，他们悠然做老板，他们不会因为没有高学历而受到排挤。喀什仿佛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平等的梦工厂，只要你肯付出，就会有收获——人们在这里看的见希望，尽管危险依然存在，而哪里又没有危险呢？

第一次到喀什，我看到的是老城，高台民居，大巴扎，艾提尕尔清真寺和香妃墓，第二次到喀什，我看的是在这里安居乐业，幸福而踏实的生活着的维吾尔族和汉族人民。

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comments_on_china/2015/12/151215_coc_kashi_experie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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